红酒小禾

请不要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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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颗子dan(三)

【警告:主要角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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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仑难得耐心地陪着坐,一手撑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盯着袁适心事重重地吃这碗面。若换了平时,袁适自然是乐得让他去,但今天不行:北仑这副无事发生过的样子令他心里直打鼓,咚咚咚地消停不下来。终究是他先忍不住,筷子一搁:“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北仑的手指拨着火机的一角,视线低垂,火机转得跟个银色的小陀螺似的:“不是该我问你吗?杨子跟你说什么了害你巴巴地跑来?”

“你不都知道了么,”见他意料之中地点点头,袁适把碗往旁边推了推,“行了,你等这么半天,肯定是有别的事要和我说。”

北仑抬眼,乌亮的睫毛矗着,就这么一瞬不瞬地凝视了他一会儿,成功地让人心下暗自发毛。虽然眼角堆叠着浅浅笑意,但袁适总觉着北仑这笑里头透着股诡异,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正这样想着,便听得对方说:“小廖回来了,今儿下午的飞机。”

“什么?!这孙子……”袁适此时有些吹胡子瞪眼的趋势,难为还停了会儿整理了措辞,“这瘪孙儿也找来了?”

“愈发粗俗了,”北仑打趣他,接着摇了摇头,“反正至迟这几天你就该知道,干脆我告诉你得了。别去找他麻烦。”

“我是那种没水准的人吗,当年差点废了他的人又不是我,”自觉失言,袁适打住了话头,但仍觉得气闷,“他倒是还敢回来。”

北仑站起身:“话我说完了,这面你也不吃了吧?”

“吃!怎么不吃!”把碗一夺,袁适挑着面的样子好似它们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筷子举到嘴边却顿了顿,“老北,你要当我是兄弟,有事就别光自己扛着。”说着,许是怕对方说出什么婉转的话来,呼呼地把面往肚里填。北仑看了看他,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只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径自往里屋去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袁适这才泄了口一直憋着的气似的,吸了吸鼻子,对着一碗热汤发愣。

洗了碗出来,正撞上北仑,着一件长款的风衣。“正好,房间让你,我回家里。”

“别了,”袁适走到椅子边穿起外套,冲北仑扬扬手机,“你自个儿睡吧,这么晚了还去哪儿啊?我回局里,找呢,没得空。”自然是假话,两人都清楚,也没说穿的必要。

袁适下了电梯,路过角座,单子已经窝着打盹儿了。这家伙,也亏得他这么吵还睡得着。走到半途,又折返把人叫了起来,单子迷迷瞪瞪的,只听得对方吩咐:“姓廖的那孙子回北京了,这几天你注意着点啊,别叫他进店里来。”

一应地答应着,脑子还昏沉,旅途的劳顿这时都显出来,单子还没落下客气几句:“哥,这么晚怎么不歇下?还回呐?”

袁适没好气地回一句:“歇哪?去楼上榻里睡吧,轻着点,别吵到你北哥。”说罢,晃晃脑袋,自顾自出去了。

单子扶着一边桌台支起身,正打算从善如流,忽而停下望了眼天花板,又转回来瞧着袁适离开的背影,窝了回去:“这榻,你都不歇,我就更别凑这热闹了。”裹了裹大衣舒舒服服地闭了眼睛,眼看就该打起鼾来,突然猛地坐起来:“操,太子回北京了?这日子还过不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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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子口中的“太子”,也就是袁适口中姓廖的瘪孙。说起此人,又是一段往事,也多亏了他,众人眼里活脱脱木雕泥塑的真佛北仑才沾染上那么点红尘色彩,这色彩,便叫做“赵馨诚”。

三年多前,“太子”曾是指纹的常客。这位“太子”,彼时还只是政法大学一位在校的学生,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原本与北仑这样道上都有名号的人物扯不上任何关系。只因机缘巧合下在小月河边见义勇为抓小偷,非常不幸地挂了彩,而苦主正是北仑。北仑出现在小月河的原因已不可考,当日没眼力劲的小贼是谁也没人关心,按北仑的身手,其实根本不会留下助人的机会,谁知那日老北看水看得情致正好、懒于动手,只当顺道测试下自家消息网效率,不想却遇到个好心的学生。

受了伤,于情于理都要补偿点医药费,结果那孩子家境寒微,是个勤工俭学靠奖学金过活的模范生,北仑顺水推舟干脆做了他的资助人。年轻的男孩子嘛,自是要强的,出于感激,他便常来店里帮忙,一来二去也日渐熟稔。本来嘛,指纹里的人出身都差不多,全是老北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捡”来的,大家都习惯了。

但这位廖同学,大抵是托了“知识就是力量”的福,跟北仑居然颇为投缘,后来常见两人得空就一起打发时间。北仑待他算是极好的,自己指点他打拳不算,还揪着几个相熟的“大牛”哥们叫他们知无不言,弄得廖同学自己也很惶恐。不患寡而患不均,原本与北哥最要好的是袁适,自然是没什么话好讲,结果有阵子连袁哥都冷落了,弄得后者见着那小子就神情复杂、面色不善;渐渐,就有些风言风语出来。可日子久了,眼见北哥笑容也多了些,却仍是坚定不移地践行着“视如己出”这四个字,一分一毫也没往旖旎的方向偏。

别看廖某年纪轻轻,性子却谦恭严谨,难得心思还意外活络,没那种读书人的呆板傻气,不服气的,也慢慢服气了。可廖同学这个姓却很难办,虽说北哥叫他“小廖”旁人不敢有意见,可在一帮“小徒弟”间,无论是“笑料”还是“料子”的谐音都让人很难严肃得起来。最后也不知是谁想出个“太子”的戏称,称呼之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事儿到这里,算是和和美美一桩好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正所谓“北哥视人为太子,人却没把他当老爹”。绯闻传得久了,总有人当真,也不知这太子原本就是个玻璃太子,还是四十来岁的老北真的太仙,这娃儿舍了前程锦绣的儿子不当,非要做个蛾子去扑火。但这世上,看上谁都好,看上北仑,那叫一等一的想不开。

北仑其人,烟酒不沾、不赌不嫖、无情无欲,也就还在吐气、不吃素稍微证明他还像个人。红尘细软,与他无关,要么是天尊转世,要么就是十足一变态。太子同学,年轻气盛;而他的资助人,飘忽莫测,恰似山间的云雾,远远瞧着朦胧又柔美,追逐着直到置身其中,只剩浸透身心却无法掌握的一团冷。至于指纹的众人,安心看戏,反正,他们连老板是不是性冷淡也摸不清楚。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单恋也不是非得撕破脸,往老北床上瞄的,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偏偏,他是最死心眼的一个。世间诸多痴儿怨女,明知强扭的瓜不甜,也硬要拗下来尝个究竟才肯痛快。直至意外翻出的那张相片,一切失控,再难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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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子还记得,“赵馨诚”一开始只叫“馨诚”。据唯一近距离看过那张合影的太子酒后吐露,那相片后面两排字,一排平淡如水,写的是“与馨诚,千禧年秋”;一排缱绻悱恻,写的是,“离合因缘难测”:字迹是北仑的。太子得了北仑这么久指点,大家选择信他。好事者又问,你咋知道那不是兄弟亲朋,非得是情人呢?彼时太子喝得眼睛都睁不开,闻言却一把就揪住发问者的领子幽幽地问:“那你怎么会觉得,能翻到这张相片的人,会搞混兄弟和情人?”有理有据,难以辩驳。

是情人没错。北仑看着那张照片的眼神,骗不了任何人。

把时间往回拨一拨,当死性的太子同学在无数探究的目光下拦下北仑,也许真的未曾预料到那样不留情面的结果,毕竟,他待他是不同的。

“与你有关吗?”毫无温度的一句话。

然后他才意识到,并没有那么不同。或者更准确地说,因为照片上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过什么不同。

北仑抽走那张相片,就像翻一页书那样稀松随便,但他知道,稀松的是站在北仑面前的自己,随便的是被翻过去的、他们之间的情分。“因为我长得像他吗?”把仅剩的一点自尊也拿出来,饮鸩止渴也罢,能否教离去的脚步停一停?

北仑停了下来,仿佛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细细打量了片刻,居然露出笑容:“好像真有那么两分。可惜了,你该早点提醒我。”说罢,转身离去,未有不舍与停顿。

寒冬腊月一丝不挂地站在街上,也不过如此罢。端的是,自取其辱。

指纹的众人回想完所见所闻,打量太子同学的眼神不免就都带了点怜悯。无独有偶,我们的廖同学,不但外貌上可能与那位有点神似,就连名字,也好巧不巧地叫做廖歆诚。歆诚馨诚,不仅同音,还落了个“爱慕馨诚”的隐义;不论北哥有没有做此联想,反正太子肯定会如此认定。失恋失到这一步,可以说是惨绝人寰。

不想这个叫“馨诚”的粉色炸弹好像还没炸够,在晚来一步错过所有八卦的袁适到来时干脆引发了一场地震。

袁适听完阿玉绘声绘色的情景演绎后在吧台边坐了下来,就挨着失恋的廖太子。暗暗围观的诸君不禁在对廖同学的怜悯上又添了点担忧:万一袁哥要动手揍太子,我们是劝还是不劝呢?万一要劝,得用什么样的姿势劝?袁哥他,好像也是拿过什么什么冠军的。

然后袁适对刚才全然不顾忌当事人在场一个劲儿撒盐、此刻有些愧疚和犹豫的阿玉说:“Tequila pop.”

酒上了,众人看着盖了杯垫正往桌面上磕酒杯的袁哥猜测:这架势,难道是打算言语碾压?不打算揍人的话,那……我们好像没有任何机会阻止太子入土为安了。当时当刻,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替那位失恋者掬了把同情泪,而被齐齐送了挽联的某人只是在沉恸中无动于衷。

然而,袁适往嘴里挤完了青柠,只是示意阿玉再来一杯。叫到第四杯的时候,大家才终于觉出点不对劲,阿玉得了眼神示意,没给立刻添酒:“袁哥,这……你不上去瞧瞧北哥?”得来袁适认真地凝视着她。

“是该去瞧瞧他,”他点点头,也不知是跟谁说的,转过身来扫一眼,冲单子招手,接着指了指酒柜,“阿玉,选瓶好酒让单子送上去。来,给我添上。”

单子的内心是崩溃的:“不是,袁哥,你这啥意思?”连带着袁适身边的木头人也转过来瞧了他一眼。

袁适却不理他:“烈的啊。两瓶吧,他不太容易醉。……愣着干嘛?”

“那我说啥啊,哥?”单子拿着酒,感觉自己连走路都不会了。

“不用说。”袁适摇着头,等阿玉添上了酒,往虎口抹了盐,又磕起了杯子。阿玉觉得,袁哥这头,是冲他自己摇的。

单子忐忐忑忑地走了,又恍恍惚惚地回来。这边厢,袁适的龙舌兰已经上到了第七杯,阿玉有些急了,怎么也不肯续第八轮。

“玉啊,你不懂。”他这样对姑娘说。

“怎么不懂,不就是北哥和那个‘馨诚’的事吗?”

“馨诚啊,”袁适皱了皱眉,像是在思索一件极复杂的事,纠结得五脏六腑都挤到一处去,忽而,笑得无奈又温柔,“那个蠢蛋,说他干嘛?”

阿玉愣住了,附近不少人后知后觉地往这边瞧,也愣住了。因为袁适方才那句话、那个语气、那个笑,都叫他们眼前不约而同地浮现出白日里北仑看那张照片的样子,怀恋而痛惜,一模一样。

怎么会?袁哥眼里的人,怎么会是那个“馨诚”呢……

那么这些年,又算是什么?不是一个人等着另一个人,却是,两个人的哀悼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廖歆诚望着袁适,强撑着把身子板得笔直,想把醉态藏个干净,“那个馨诚?”

“赵馨诚,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刑警。”袁适也看着他,非常珍重地回答。至此,北仑的阿喀琉斯之踵终于有了姓氏。

“然后呢?”

“然后?……没了。”袁适抿了唇,伸手从阿玉那儿拿过酒瓶,手都有点颤抖。“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我告诉你,‘没了’就是,死了。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了。”

那天,指纹一如既往地热闹。那热闹里,一如既往有买醉的人,其中有那么三个,既不比别人更特殊,也不比别人更普通。除去楼上那个无人知晓,楼下那两个后来都是一言不发。

“活人,怎么争得过死人呢?”这便是袁适对太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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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四十,阿青打着呵欠走进指纹大门。“哟,这小子怎么睡这儿啊?”

被踹了脚脚心,单子努力睁了睁眼睛。

“楼上睡去啊。”

“别了,我在这儿挺好。”好个屁,单子放弃挣扎了,坐起来开始穿外套,决定无论如何今晚得滚回家里去。见阿青往二楼方向走,扯了把胳膊把人拽着:“行了啊你,回家睡去,别吵着北哥。”

“北哥叫我回话呢。”

“几点了都,你短信他不就完了吗?”

“北哥叫我,务必,回来给他回话。懂了不?”阿青摇摇头,就要抬脚去了。

“我说怎么都没见你,你刚送那位小姐去了吧?”

“你挺清楚的嘛。好了好了,你别耽误我功夫。”

“诶诶,知道那位小姐什么来头?”

“那我哪知道啊,”阿青不耐烦起来,“我又不是你,啥事都要打听一耳朵。”

单子又给人揪回来:“那位小姐怎么称呼,是不是姓赵?”

“不是,姓韩。韩小姐。”

“韩?”单子摸摸下巴,露出点不解。

“得得得得,我不跟你说了。诶哟你又咋了?”

“带瓶酒上去,省得你上上下下地跑。记得,回家睡觉啊。”

阿青看了眼单子,嘀咕了一声:“神经病。”

单子却懒得再管他,一边走一边琢磨:韩?找的是赵馨诚,却不知道赵警官已经死了,有跟北哥一样的坠子,看着年纪不大,长得也不像北哥——赵警官的闺女、妹妹,可能随母亲姓;可有几句,又像是姓赵的把北哥甩了,前女友?难不成赵馨诚是个直男,所以北哥和袁哥才那么惨?诶,猜不透,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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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松瞧见阿青一脸见鬼的表情过来,把手边一碟切剩的水果递给他,对方却咕咕哝哝的,视线四处乱飘。“单子呢?”

“家去了,怎么?”

“拿瓶酒给我,北哥要。”

“哈?你没事吧?”

“真的,大半夜的,整那什么魔鬼饮料呢。说是酒快没了,叫我给他送去备着。”

“现在?咖啡?今儿怎么了这是?”

“闹不明白,本来还想问问单子那滑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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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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