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酒小禾

请不要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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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颗子dan(一)

【主要角色死亡】

【私设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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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韩彬瞥向那支格洛克21时,左眼角突然不可抑制地轻轻抽动起来,肾上腺素在狂飙,多年来深入骨髓的危机感像风暴下的巨浪,一下一下砸着他的后脑。怎么会忘记?他们早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你是来杀我的吗?”答案不必言明,问出来不过是拖延时间。对方的视线果然立时飘忽茫然了起来,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做出哪种抉择。也只是眼下罢了,馨诚不懂抽身是种美德,天涯海角,不死不休,累人累己。但韩彬是预知了他们结局的那一个;从来都难以善了。

太迟了。何况,还有晨晨呢。

脱身,再简单不过。可不可笑,这样空荡荡的一具躯壳,也盘算着偷生。身体记忆不厌其烦地想反客为主:夺下那支枪。但,这跟亲手杀了赵馨诚有何分别?千钧一发的转瞬,思绪回拢归位的片刻,未及触碰的永诀,命运的轨迹拼着命地燃烧它的热,拖着他们落入宿命的终点,乌泱泱的人群已近在眼前。

“彬!”馨诚在身后大喊。

意识永远走在感情前头,他这种人,要决定什么,也不过须臾光景。为什么不拿下那支枪,也许只有韩彬自己知道,自负也好,自尊也罢,只是如若可以重来的话,至少他不会再回头。可或许那八年的时光终究留下了点什么,稀缺至极的不舍,如同水面的光亮,让他挣扎着想要触摸,打碎横垣已久的坚冰。早知道,不要回头就好了。早知道,再决绝些就好了。早知道,可惜没有什么早知道……

馨诚的枪法,据他自己说,是稀烂稀烂的。确是一如既往的实话,在韩彬眼里,无异于“笨拙得令人同情”的代名词。他一向任性,近乎顽固地热爱着肉搏和甩棍,把高效的现代科技抛在脑后;现在被逼急了,倒终于像话了点。明明还是没主意,眼睛却在说:你不许走!拿枪指着人的样子,活像是不给个交代就会千年万年地等下去。

凭什么不能走,若我偏要走呢?韩彬不禁有点遗憾,以前调侃打趣了他那么多次,怎么独独落下了这个:流氓,无赖,得寸进尺。大凡有什么麻烦事想不出来,这家伙立马犯懒,结果无非跑来磨他,死皮赖脸地叫他负责。韩彬有时挺讨厌他这点的,不愿想多过想不明白,有恃无恐地放任本能作决定,比如说庞欣那次。可这么多年都随他去了:一开始,是逢场作戏;后来,是有意为之;再后来,也就不重要了……习惯有时候过分可怕。贲张的肌肉忽然就放松下来,赵馨诚那宛若委屈的无措像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自己竟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错觉,唉,愚蠢真的会传染的。

转身的刹那似晨昏的交界,月光的退场带走潮水,韩彬微微抬起小臂,对天人交战的赵馨诚露出一个笑来,普通的、宽容的,甚至带着点真诚。计划得再天衣无缝,运气不好也是白搭。终究还是差一点运气。他这一生都在等这个时刻,不曾想当它真正来临时,宿命是如此平静而柔和:那是馨诚啊,自己还要跑到哪里去?

他甚至忍不住戏谑地想道:格洛克21,13发子弹,这总不至于脱靶了吧

他们之间,也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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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刚响的时候,群情涌动;再接着,所有人都傻眼了。这什么情况?

这也许是赵馨诚这辈子枪法最好的一次。以手枪弹来说,0.45ACP的停止力算是很不错的,至于“很不错”对于彬来说够不够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安隆汶的死神凭借着强悍的实力维持了神话该有的尊严,一枚子弹而已,并不足够令他像平常人那样不争气地立时晕厥过去。

唯有血液如同天上的云,毫无阻挡地放任自流,浸润着一方土地。寂静转瞬即逝,仿若从未降临过,叽叽呱呱的越南语夹杂着各类不明意义的呼喝声很快令人群重新躁动起来。鲨鱼群被血腥味驱动着向一处围拢:想补刀的、想发泄的……各种人浑浑噩噩又情绪高昂,之前的忌惮都随着对方中弹烟消云散。愤怒、兴奋或其他的欲念,通通毫不遮掩地化为纯粹杀戮的狰狞表情,争先恐后,把赵馨诚的情绪烧至沸点。

无人有权决定他人的生命,那么,已经堕落的罪人又该去往哪里?假若,这里便是地狱的中心……

“滚开!”随着一声暴喝,几枚子弹从枪膛里迸射而出,齐齐没入最前排那几个急不可耐想要肴享血食的“老饕”身体里。这句话倒是简单,在场不少人都明白,剩下没明白的至少也看明白了对方血红的眼睛和浓烈的杀意。赵馨诚向血泊中央的人走去,步伐急切凌乱,安隆汶的死神已摇摇欲坠,那双漆黑的、古井无波的眼睛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安定、游刃有余。太阳穴跳了又跳,再熟悉不过了——彬从前暴力调侃他的前奏。

彬的嘴唇开开阖阖,没发出声音。心头无名火烧光了理智,什么也辨不分明。见他没反应,彬还无奈地歪了下头,然后好脾气地继续张口,一如往常,分寸有礼,淡漠而讥诮。这次赵馨诚看懂了:你还有五颗子弹。

就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恨彬,从来这辈子,没有过这样浓烈灭顶的绝望和憎恨。恨他杀人,恨他骗自己,恨他永远这般置身事外的姿态。无数人反反复复地问他,你是想杀他,还是想找他;无数人反反复复地提醒,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他想要他留下来,不可以吗?别走,别死,去他妈的俄狄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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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横生,剧情急转直下,这群暴乱分子也迷惑起来。这都什么事儿啊?拿枪的那个傻B,别是个神经病吧?这会儿,又朝着他的同伴——假设是吧——哇啦哇啦地喊着什么。至于说的什么,不好说,从表情判断,估计是“老子杀了你”、问候八辈儿祖宗,或者“我把你当兄弟,你睡我老婆”。这么个停顿的当儿,外围聚集的人又更多了些,反正,对方就俩人,耗都耗死了,于是人群暂且开始观望起来。

雄王路上,韩彬看着气冲冲而来的赵馨诚,难得体会到点无语问苍天的悲凉,又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馨诚这个人,还是挺有趣的。

韩彬没什么兴趣睡赵馨诚的老婆,对方咬牙切齿,好似自己欠了他百八万一样吼得就差惊动边境*警*察的话是:“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韩彬皱了皱眉头,带着点责备和不悦,这都什么蠢话。

事到如今,这种局面也要他负责到底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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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消几步,他就能够到彬。

可能人类的本能发出了警报,哪怕是互相撕咬的困兽聚到一起也终将被人忌惮,看戏的人如梦初醒。话又说回来,光凭那个早该倒下的人到现在还站着这点,就该得到配得上他的待遇。被身后的人推搡半天,终于有几个倒霉蛋跌了出来,一群乌合之众,彼此又没什么友谊,退回去反倒是死定了。这么一想,只好咬咬牙操起家伙硬起头皮干。

棍棒和刀刃在空气中劈出呼啸,从前后两面夹击而至。前三后六,正面几个是冲重伤的韩彬去的,后面的则是为了对付相对来说还算好手好脚、又有喷子在手的赵馨诚。

谁也说不好发生了什么。赵馨诚抬起枪口时是对准彬身后那几个人的,他甚至连转个身或躲一下偷袭者的意图都没有,出人意料的是韩彬暴起一个肘击硬生生把他从必然毙命的位置推离了。谁能想到一个濒死之人会这样快,赵馨诚在倒地之前除了感慨下云泥之别就只来得及把枪口偏了偏,然后狗屎运一般让某个家伙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了瓢。

等他飞快地再起身冲到彬身边时,六个人里有三个已经躺下了。彬的右手有一半捏在某把开山刀的刀刃上,血不要钱似的往下淌,第四个人被钉在凶器的顶端,表情介于发现自己活吞了一只蟑螂和吃了半只蟑螂之间,人群明显骚动了一点,随着彬每一寸移动迅速地退出相应的空间。场中另外两个心胆俱裂,完全忘了动作,于是便吃了枪子。赵馨诚开了三枪,有一枪打空,彬有些怒其不争地转过身来瞧他,临了临了还落一面子,却愣住了。

左膝跪在地上,估计是背上挨了一棍,右肩上则明晃晃地卡着一把刀。两位始作俑者在韩彬回头的瞬间屁滚尿流地跑了,没人顾得上拦着。

韩彬挪了挪手,握在刀把上,不动声色地把开山刀从那人的腹部抽了出来,缓缓回身:“你是白痴吗?”

如果不是的话,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赵馨诚无声地笑起来,肌肉不可控制地打着颤,窝枪的右手跟废了没啥两样,只好抬着重得跟石头似的左臂去撸掉肩上的刀,然后,很是费了点老劲儿才直起已经几乎没什么知觉的上半身,然而下一秒,那比哭还惨的笑容就凝在了脸上。一道影迎面压来,下意识里,他试图抬起自己的双臂,却只是被强弩之末的彬压了个动弹不得。

穷途末路至此,四围的人反而踌躇着不敢上前,赵馨诚无不讽刺地想:人啊。

“老韩啊,你算无遗策,算到我们俩会这么样死在一块吗?哎呀呀,这异国他乡的,倒像是一对野鸳鸯了。”

“说点有用的。”

“我本来,有很多事想问你……”

“问来听听。”

“算了。”

“……也好。”

“你刚才是想扔下我自己跑吗?”

不是说算了吗……“嗯。”

“靠,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照顾下我的感情。”

“跟我有关系?”

“我都要死了!”

韩彬无声笑了笑:“叫你别管,上赶着,怪谁?”

“你个王*八*蛋,起开。”

“……”

“装什么死,起开。”

“……”

“彬?”

……

“彬?”

……

“彬。”

……

“彬……”

“别吵了。”

“你没死啊!”

“我留点力气。”

“咋,你还能再干一轮?”这么问着,赵馨诚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一轻,接着一声巨响。才发现自己的枪已经到了彬的手上,不远处一具新鲜的尸*体还在热腾腾地抽搐。

“一。”彬撑着上半身,低下头俯瞰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还剩一枚子弹。赵馨诚看着眼前这张脸,想瞧出一丝一毫濒死的凡人该有的情绪。没有。什么都没有。生与死,似乎只是一场游戏。

韩彬蹙起眉头,挤出一个小小的“川”字:“馨诚?”

怎么哭了?“害怕吗?想家了?”对方只一个劲摇头,心下一动,难得却有点不确定,“你是在为我哭吗?”赵馨诚不动了,安静了片刻,却突然好似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然后只顾着让眼泪哗哗地流。

重新倒在馨诚腿上:“这次是真起不开了。”韩彬的心里有什么悄悄融动了一下,但很快被完全的平静取代。原来是这样啊,一个人会为另一个人的死哭,只是抱歉,他却无从感受。

“回去以后,记得把照片都烧掉。”馨诚,如果当初你放过我,那么我也就放过你了。

“都要死了,说点有用的。”对方用他的原话这么回敬着。可惜,你真不该让我看见你哭的。

“你也许会长命百岁的。”那双漆黑到了无生气的眼睛慢慢阖了起来,连名字都是禁咒的死神,此时此刻,终于看起来安静无害了那么点,又或许,只是捕食者的伪装。

“韩彬!”生气了?彬有些恶劣地想,自己本来就是坏人啊,算他赵馨诚倒霉吧,可要不是他不肯听自己的,也不至于搞成这样。

“我给你留了东西。”

“啊?”

“你跟雪晶的事,我很抱歉。”

“什么?”赵馨诚傻了,“这什么意思?”

“跟她分手吧。”投下炸弹。

“操,你给老子说清楚!”意料之中,韩彬被揪着领子,晃得跟个破布偶似的。至于看戏的群众,大概是觉得这两个神*经*病反杀起来无敌,但自己耗死自己的本事似乎更厉害。“不出意外她今天就丧偶了,你现在这么说到底几个意思?幸灾乐祸就不必了,而且……”而且你也不是这种人。

韩彬假意叹了口气:“你不仅相信一个连短信都读不了的人能劫持人质,而且相信我拿那对耳钉时就料准了我得用它们来要挟你?”

“不是?那你本来就是这种缜密的人啊。”

“我不是。”韩彬一本正经地扯谎。

“你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告诉我你也跟杨延鹏那个王*八*羔*子一样居心不良?!”

韩彬感觉自己一口气没喘上来,奋力睁开眼想扒拉扒拉这个令人无语的家伙走岔的脑神经,可看到对方纠结的模样,心下居然一松快笑了出来,吐出句大实话来:“我是觉得吧,看着就挺可气的。”

赵馨诚已经全然是个傻子了。彬不是这么低级的人,不可能扯出这种谎来就为在死前捉弄自己。移情别恋看上雪晶?别开玩笑了,天就算马上下红雨下小狗他也不会信的,可彬这闹的哪一出,自己看不明白。“看着就挺可气的”,这什么意思,什么东西就让他看着可气了。他刚想再问问韩彬,却发现对方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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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觉大概又一次帮了他。赵馨诚立即把彬抱在怀里,一边假意与他继续说话,一边摸索着那支格洛克21。

一。

整条雄王路上都是人,失控乱战是迟早的事。

一。

失去是种什么感觉?空。空,抓心挠肺把整个世界塞进来都填不满的空。

一。

彬,这就是你剩给我最后的东西了。

赵馨诚慢慢举起了枪,人群在吵嚷什么,他不关心。饮弹自尽最好的姿势是哪种来着?

一张脸在他面前停下来,晃来晃去的。等一下,等一下,我自己可以。不劳费心。

“阮先生?阮先生?”他在说什么?似乎是汉语。

“阮先生,霞姐要见你。”赵馨诚迷茫地抬着脸,像个韦尼克失语症者般无法辨明语义。

“阮先生,你是阮先生吗?”

“这里没有什么阮先生。”

对方皱起了眉,跟别人交谈了几句。

赵馨诚搂紧了怀里的彬,突然像是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机被敲了一下:“或许,你说的是,阮八吗?”

对方回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那你,跟我走吧。”

他看出来了,自己不是阮八。赵馨诚点了点头,想起身把彬扶起来,结果只是重重摔在地上,还好没有摔到彬。两边的人似乎开始起了摩擦。帮派带头的人伸手过来扶了他一把,快要碰到他怀里的人时,赵馨诚突然抱着韩彬侧了一下身子,躲了过去。

那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嗓音用生涩的语调说道:“必须离开,快。”

馨诚点了点头:“那你找个人背一下彬。”

“他……”

“我现在背不动他。”他快速打断道。

赵馨诚这话说得诚恳,只是对方看他的眼神却愈发古怪。僵持也不是办法,当下也只好默认。一个小弟上前背过身蹲下,赵馨诚把韩彬扶到对方背上去时那人脚下却一个趔趄。“小心点。”他忍不住责备道,而后忽然又想起对方听不懂。

那小弟弯着腰惊疑不定地瞥着他们老大,只见老大的神色也煞是诡异,却仍给了个眼神示意,然后又叫了个人来帮忙扶着。冷汗沿着额头划过脸颊,最终滴落路面,脚下不敢放松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心里开始止不住地骂娘。

赵馨诚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跟着这群天降的神兵离开围困他们许久的地方,心下念着:峰回路转,峰回路转,彬啊,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身后的雄王路已经重新开始骚乱了起来,听声响,应该很快就会回到他来时那种混战的状态。也许,还会更糟。但是,谁又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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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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